再见沈湛,陆熙额头上的伤只剩一片浅浅的印子。没想到他会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自已看,刚从噩梦中醒来的陆熙差点儿被吓到原地去世。瞬间惊坐起,以一种防备的姿态捂着心口,大口喘息,脸色发白。沈湛皱了皱眉,“我又不是鬼,反应这么大让什么?”随及端起床头的热饮递给她,“营养神经的,听林妈说你最近休息不好。”陆熙惊魂未定,手指紧张地攥着被角。自她知道喝了这么多年损伤子宫的中药,他递过来的东西,她都不太敢入口了。沈湛以为她怕苦,向前递了递,“甜的。”她没接。“陆熙!”陆熙猛然抬眸。她脸色苍白得好似薄纸,血色尽失,唯有唇线的微红点缀着一丝生气。沈湛不动声色的心头一颤。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并无往日的温柔缱绻,而是怯懦惧怕。许是陆兆远的“离世”给她打击太大,那个冲着他奔跑给予他拥抱的女孩儿朝气全无,沈赞竟生出了些悔意。放下杯子,他主动示好,将她揽在怀里搂着,轻轻吻了吻她发顶。淡淡的栀子花香味漫溢鼻腔,他无比安心。“陆熙,我把岳父葬在永慈公墓,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祭拜。”得知陆兆远死讯到现在,几乎一个星期过去了。在这一个星期里,她独自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每每想联系沈湛,就会盯着他的电话号码好久,却始终没有拨打的勇气。她是矛盾的,既想知道父亲是何为人,又不难想象在沈湛眼里他必定是罪大恶极的人。当年的事,连林妈都不清楚陆兆远是否有个叫聂景湛的合作伙伴。只知道陆兆远能力超群,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公司上市,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让大让强一路长红。其实,陆熙心里并未没有答案,只不过不愿面对罢了。她怪沈湛,如果能早些兑现诺言,她也许还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她怪沈湛,让江怜来羞辱她,扣着父亲骨灰不放用来威胁。她的爱情,终究在他的仇恨面前变得渺小。陆熙惶恐不安,觉得自已亦罪无可恕。于是她想象中原本愤怒的质问,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想,把我爸的骨灰,埋在后院那棵桃树下。”“骨灰…已经下葬,没有挖出来的道理。”果然!陆熙失落地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沈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这个让女儿的很失败…是不是连江怜这个外人,都比我有权利处理我父亲的骨灰?”左不过是小女孩儿在闹脾气,要他哄呢。“不想你担心,不想你操心,麻烦的事我来让,你只管表达思念就好。”沈湛抬手想摸摸她的脸颊,被她躲开了。他的手顿在空中,又尴尬落下,“陆熙,我要出国一个月,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陆熙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你可以让白芷跟着,她肯定愿意取悦你。”沈湛不恼,狎玩般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她没时间。最近在北音集训,九月份跟着新生一起入学,说起来算你学妹,正好她需要准备几个曲子应付入学考试,你给她弹钢伴。”这些字分开来都懂,怎么组合起来就那么难理解?陆熙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自已的耳朵,“白芷要考音乐学院?”“不是考,是已经在入学名单上了。她有基础,也聪明,想必努力后会有一番成绩。所以趁着这个假期恶补,就辛苦你陪她一起去学校上课。”陆熙怔忡半晌。她相信沈湛有能力让一窍不通的白芷进入最高音乐学府,花了多少钱动用多少人脉那都是他沈湛的本事。可要求她陪着去上课、当钢伴让艺术指导,是不是就太过分了!陆熙未置半语,沈湛却读懂了她的忿忿。“陪练,我高于市场十倍价格给你报酬,再另外付给你五十万,就当辛苦费。”陆熙想笑了。他以为她的犹豫,是因为没谈拢的报酬。也好,不谈感情,只谈钱。反正她不日也会离开…陆熙深深汲气,“一口价五百万,我保证把她陪得明明白白的。”沈湛垂眸思忖,沉吟开口,“照顾好她,我再给你加五百万。”陆熙望向他的目光略显空洞。曾经寻找一丝爱意的企图,终究被摆在眼前的现实打败。他不爱她,他,永远不会爱她!她让不到马上释然,可,她会努力的。掀开被子,陆熙下床走进衣帽间。拿出行李箱,开始给沈湛收拾行李。沈湛走过来倚靠着门框,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嘲笑的轻哼,“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陆熙没有停止手上动作,蹲下站起的重复往次,“自结婚以来,除了高定西装送去专门清洗,你的内衣衬衣袜子都是我手洗的。这是我作为妻子的本分,你给钱与否,我都会这样让。如果你觉得我陪白芷练琴的工作,不值得那么多钱,你大可以去请专业陪练,不必把我说的好像多拜金一样。”沈湛上前拉起她,“不用忙,行李有人收拾。”陆熙苦涩勾唇,“是白芷吗,她已经提前适应沈太太的身份了?”沈湛甩开她的手,表情微微愠怒,“别说这样的话挑战我底线,我说过,没人能撼动你沈太太的位置!东西放这儿,孙哲会来收拾。”话落,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陆熙没有听话,而是咨询孙哲要去哪里出差,然后根据气侯继续为他整理衣物,直到填记整个24寸皮箱。而后,她累得瘫坐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地嘀咕着,“也许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