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柳儿多想,一个个地都来劝说苏慕烟去上永安王的床,她正抗拒着呢。可在她们眼里,苏慕烟的抗拒那就是对侯府规矩的挑战,老夫人心下不满是毫无疑问的。没有将她招过去骂就算好的了,竟然还摆饭?只会在逢年过节亦或是当年老侯爷在世时,遇到了什么好事,老夫人才会摆饭,叫上大家一同热闹热闹。如今也不过节,也不是谁的生辰,唯一发生的事,那也是有关苏慕烟的烦心事。老夫人在这个时候摆饭,不是鸿门宴,难不成还是庆祝?更何况这种大张旗鼓陷害的事情,侯府也不是第一次。三房陈氏,也曾为高门贵女,她也曾看不上陆明,因他在参军和人比划时,被划伤脸,破了相。虽说是侯府长子,可又不是世子。陈氏又是个眼皮子浅的,看姐妹们嫁的郎君不说花容笑貌,至少也是五官端正,因而对这个未婚夫便多有不满,隐隐有退婚之意。老夫人也是举办了这么个家宴,叫上了陈氏。宴会散却后,陈氏薄醉,便宿在了侯府。第二天早上,丫鬟婆子去叫陈氏起床时,见到床上有个男人,尖叫着,引来一大群人。那个男人便是陆明。饶是陈氏父亲当年已是御使大夫,但女儿家发生了这种事,且又是在未婚夫婿家中,这事传出去弊大于利。就算知道自己女儿不愿,也不好发难。如此一来,陈氏便再也不提退婚之事,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年便草草嫁了过来。如今,搞不好老夫人是想重操旧业,估摸着明天她醒来后,身旁躺着的人,便是季凌烨了。只是她们都觉得,季凌烨是这么好摆布的人么?苏慕烟冷笑着做了些准备,便带着柳儿和几个丫鬟婆子,向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人差不多到齐了。只差二房的陆启,前世她见他的次数便很少,只知道他算是侯府少有的低调干实事的人,常常出远门,具体忙些什么,她也没打听过。不过近日倒是听说了一些。说他是替母亲送寿礼去外祖父家了,外祖父七十大寿。此行上千里,来来回回得走上几个月,若是外祖父再留着游玩一番,一年时间也是可能的。其他人都到了。陆荷已经落座,坐在陈氏边上,再过去便是陆方。陆荷坐得端端正正,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可陆方就不同了,眼睛这里瞟瞟那里看看,哪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模样,惹得陈氏频频瞪眼。却毫无作用。她原本也是想在媳妇孙儿这桌坐下的,没想到老夫人竟叫她去跟她同席。不得不去。那边一桌坐着老夫人、王氏、陆君礼、陆康、陆菲,再加上她。只有陆君礼旁边空了个座位,她笑着坐下了,感觉到陆君礼浑身一僵,她笑容便更大了些。给人添堵,尤其是给不讨喜的人添堵,总归是件舒心事。“既然都到了,便开饭吧。”老夫人说。丫鬟小厮便三三两两过来伺候,端着金盆过来,苏慕烟从善如流地净手,擦手,再拿起筷子,夹碗里的菜。菜还没有夹到,老夫人又说话了。“今儿个,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我们一家子好久没有一块儿吃饭热闹了,我特地让厨房做了大家爱吃的,都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多谢祖母。”“谢过老祖母。”“多谢婆婆,婆婆辛苦了。”感激声此起彼伏。两道脆生生的“谢谢老祖母”慢了半分,软软糯糯地特别暖心。老夫人乐得连连给陆菲、陆康夹菜。“来,吃快排骨,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吃了一会儿,大家又纷纷敬酒。只有苏慕烟没动,她忙着吃菜。“母亲,吃排骨。”陆康颠颠颤颤给苏慕烟夹了一筷子菜。惹得老夫人又连声赞他有孝心,苏慕烟也笑着夸奖他。今天老夫人确实用了心,好几样菜都是苏慕烟喜欢吃的,且就摆在她面前,她吃得满嘴流油。“烟儿,怎么不给祖母敬酒?”陆君礼看着身边这个只顾着吃的人,真的一点好感也没有。瞧她吃得那样,好像侯府亏待了她似的。大家都在敬酒,敬长辈,敬夫君,只有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着菜碗。他不得不出声提醒。母亲说今晚老夫人有重大安排,他敲着桌面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壶酒,猜测那安排多半在酒里面,她不喝怎么行。陆君礼也不顾及面子了,亲手给她斟酒。“去,该你了。”见她眼神迷茫,他又一次提醒。“去干什么?”苏慕烟假装不知道,故作茫然地扫了一圈,小声说,“夫君,你知道的,我不会饮酒,会醉。”话说得很小声,可王氏还是听到了。“无事,这是果酒,不醉人,且今晚是家宴,就算是醉了,回房歇息便是,怕什么?”陆君礼也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苏慕烟这才不冷不热地端着酒,朝着首座举杯:“祖母,孙媳妇敬您,祝您长命百岁。”孤独终老,她心里暗暗接了句。老夫人笑眯眯应下:“好好,来,陪祖母喝一盅。”老夫人、王氏、陆君礼都看着苏慕烟仰头,看着她露出空杯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接下来,要不要再喝,她们就没勉强。那边,陆荷一直瞧着苏慕烟的酒壶,若有所思。而陆方瞧着陆荷,扯了扯嘴角,也是若有所思。散席之后,苏慕烟知道陆荷会来找自己,便特地在湖边坐着等,才半盏茶功夫,果然见陆荷来了。她好像也喝了不少酒。苏慕烟离席的时候,还瞧见她跑去那桌给王氏和陆君礼敬酒。只是敬酒的时候,陆荷眼睛看着的,却是苏慕烟位置上的那个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