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颂是来了。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好像只要不看着喻晋文下葬,就可以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逃避,没有任何用处。大哥说,你们终究爱过一场,有过一段婚姻,送他离开,是对他的成全,也是对你的成全。南颂摘下墨镜,通红、干涩的双眼,静静地盯着墓碑上的那张脸。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她很快辨认出,这应该是他从部队转业后,刚刚回家继承家业时期拍的照片,皮肤还有些黑,却神采奕奕,有着军人的精气神和年轻的意气风发。初见时,她为这张脸感到惊艳;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曾梦见过这张脸,梦见他对她笑,梦见他严肃又认真地对她说话;。。嫁给他后,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这么一张完美的、漂亮的面容,哪怕是看一辈子,也不会腻。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人啊……一股泪意涌上来,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对着墓碑,她鞠了一躬,身后的保镖,齐齐跟着弯下腰去。南颂有些无力,身子半天没能挺直,她缓缓直起身,转身面向捂着嘴泣不成声的喻老太太,过去抱了抱她,声音不觉哽咽起来。“外婆,节哀。”老太太伏在她的肩头,哭得一颤一颤,听得人心碎。南颂能来,对他们是最大的一个安慰。喻凤娇眼泪哗哗地往下淌。沈流书递过一方手帕,喻凤娇没有接,他乍着胆子,过去抱住了她,喻凤娇无力推开,儿子的死,要了她的半条命。他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他们当父母的,岂会没有责任?如果不是他们闹了这么多年,彼此折磨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让儿子变了性情,变得自私而冷漠,便是连爱一个人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这还是沈流书第一次靠喻凤娇这么近。他心里不是不伤心的,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是他和喻凤娇爱情的结晶。他还记得,第一次将儿子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么小小一团,可爱又脆弱的小东西,融化了他的心。那个时候,他们多幸福啊,他看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看着怀里的儿子,觉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便是拿再多的东西跟他换,他也是决计不肯的。只是爱情终究敌不过岁月,女强男弱的婚姻,也在门第之间、闲言碎语和日常生活中被击败了,他在灯红酒绿的诱~惑中迷失了自己。他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他深知这一点,也从来没觉得对不起谁。可是,他对不起他的老婆和儿子。他亏欠他们,太多,太多。卓月站在不远处,看着沈流书抱着喻凤娇,柔声安慰的一幕,一双眼睛阴阴凉凉,狠狠抿了下唇。有些事,她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说的,可是既然他们逼她,那就怪不了她了。“娇姐,你不要太伤心了。”卓月上前两步,泪眼婆娑地安慰着喻凤娇,“以后,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将来,就让我和阿书的孩子,替你养老。”沈流书一双犀利沉冷的眸朝卓月看过去,“你胡说什么,什么孩子?”“我和你的孩子啊。”卓月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流书,摸一摸自己的肚子,“阿书,我是真的有了。你的。”沈流书愣了愣,眼睛霍然睁大,猛地低头朝她的肚子看去。他不敢置信地问,“你有了?!”“嗯!”卓月点点头,掩盖不住地翘了翘嘴角,又想到在这样的场合笑似乎不太合适,赶紧忍住。沈流书傻掉了,他没想到卓月竟会真的怀上。在他,以为自己要绝后的时候……喻凤娇已经从方才的悲痛中挣扎出来,她躲开沈流书的手,和他的怀抱,用平静的、冰冷的声音道:“带着你的女人和孩子,滚。”看着喻凤娇还沾着泪痕的冰凉面容,沈流书心下一慌。“阿娇,你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和好的……”喻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沈流书大骂,“你能不能安生点?你儿子都死了!你还要在这个时候来恶心我们?我们喻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啊?”她怒火攻心,气得直接晕厥过去,场面登时一片混乱。喻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也顾不得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吼道:“把他们给我轰走!撵出去!别在这污了我喻家的墓地!”南颂掐着老太太的人中,在她后背的几个穴道上推拿了一下,将人唤醒了过来。早就待命的医护人员赶紧把老太太抬上担架,给她检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