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杨明琛看到了杨真真一双暗含阴狠的眼睛。杨明琛忽然不敢继续往下说。杨真真却狰狞地笑起来:“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再往下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到时候你爸爸找不到你,我也不回去找你。哦——还有,你不是心疼她吗,等我把你扔出去,我就让秦家人把她打得全身是血,和你一样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下半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杨明琛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变得恐惧。他害怕自己被抛弃,可一想到楚洛溪刚才明明受伤了,还温柔地冲着自己笑,一想到这样的人和自己一样,只能在阴暗的房间里每天插满管子活下去,杨明琛心理就弥漫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杨明琛惊恐地抱住了头,大声哭了出来:“我不说了,妈妈,我不说了,你别抛弃我……”他不敢再提洛溪阿姨。杨真真满意地笑了笑,以一种令人惊悚的温柔摸了摸他的头:“明琛乖,那个阿姨只是一个佣人,秦家和杨家都是很厉害的,要害死她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放过她,也不会抛弃你……”杨真真压低声音,如同潮湿的穴道里爬过的毒蛇那样吐着信子,和杨明琛说:“只要你配合我,把她赶出秦家……”策划好的阴谋被吐露在杨明琛耳边,他浑身忽然变得僵硬,然后疯狂地摇头。“不……这样她会被赶走的……”杨真真面色一变:“被赶走总比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好,是吧?而且你别忘了,再不听话,你就连妈妈都没有了。”双重压力砸在杨明琛身上,他眼中含着两泡眼泪,年幼的心灵被成人世界的阴谋痛苦地挣扎着,巨大的黑色沼泽似乎要将他拉下去吞噬。那天以后,楚洛溪为了不刺激杨明琛的状态,已经隔了几日没有踏进杨明琛的房间,只是让佣人进去做鼻饲,自己偷偷在外头看一眼,没让杨明琛发现。杨明琛连续多日没有见到楚洛溪,心下又是难过又是松了口气。但每日午夜梦回,都会想起杨真真的警告,让他好几天都把自己折磨到筋疲力尽,身体是在扛不住了才能睡去。楚洛溪看着杨明琛的状态似乎越来越糟糕,心中难以放下,正好这是姚敬请假回来了,楚洛溪就拜托宋思明盯着姚敬,让他好好给杨明琛诊断。姚敬虽然心思不正,但总算有两把刷子,加上宋思明的盯梢不敢出幺蛾子,一番治疗后杨明琛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楚洛溪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她低沉地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中太过焦虑,只觉得头昏脑胀。但是她还答应了睿阳,给他看看自己做的植物标本,埋着头就匆匆往房间里走,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男人独有的雪后松下的气息包围过来,让楚洛溪连忙后退两步,极其疏离地叫了一声“秦总”。这两日楚洛溪总在想,是不是自己只要不和秦墨岭走这么近,不让杨真真心生嫉妒,自己和几个孩子都能好过一些,明琛也不会反复地被折磨。本来自己和秦墨岭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几年前的那个交易之外,两个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没有交集,唯独几次相处也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楚洛溪最近被弄得心力交瘁,不想因为再和秦墨岭有什么额外的交集而节外生枝。秦墨岭自从那天在咖啡厅外碰见她后,连续好几天都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没有回来。今天好不容易把手上的事情弄完,打算回来看看睿阳,迎面就碰上楚洛溪这幅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秦墨岭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多日前按耐下去的烦躁又在心间翻腾。秦墨岭冷漠地点了点头,越过她大步往前走去,仿佛她和家里随意一个佣人确实没区别。楚洛溪不知为什么眼底有些发酸,正要往前走去,忽然脚下一软,左脚绊了右脚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嘶——”前两天被碎片划到的伤口正好朝着地上,这么一摔一压,刚有了愈合趋势的伤口瞬间重新裂开,鲜红的血再次往外逸出。秦墨岭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向来没有任何波澜的神色忽然一动。秦墨岭回过头来,垂眸扫了一眼她手上崩裂开的伤口,张口就是轻嘲:“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睿阳。”楚洛溪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咬着牙冷笑一声:“我的本职工作,我自然会负责到底,秦总不必担心——只不过这和上次被玫瑰刺划伤一样是工伤,麻烦秦总报销一下治疗费用,打我卡里就行。”说完她埋下头朝前走去,浑然不知自己走路已经歪歪扭扭。秦墨岭眉心紧皱,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人软软地倒了下去。又是正好倒在自己怀里。秦墨岭这次没有立马推开她,他低头看了一眼高烧昏过去的女人,目光深沉。大概是他答应了睿阳要对他的阿姨好点,秦墨岭突然发现自己对楚洛溪的触碰没那么抗拒了。秦墨岭索性脱下外套把人裹了一层,隔着外套弯腰把住楚洛溪的膝窝,拦腰将人抱了起来。扑鼻而来的雪后香将她牢牢笼住,让昏迷中的楚洛溪闻着非常舒服,浑身的滚烫似乎都被抚慰住,无意识往这个怀抱蹭了蹭。秦墨岭皱眉,如果不是楚洛溪已经昏迷,他又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但他难得忍耐了一下,发现怀里的女人很轻,重量像是一片羽毛,可掌心碰到的地方却又软乎乎的,像是天生就契合他掌心的那种质感。感受到楚洛溪吐出来的温热呼吸,和灼烫的额头,秦墨岭抱着楚洛溪疾步进了自己的房间,脚跟把房间门口踢上,把人放进了柔软的沙发里。秦墨岭拉起那只受伤的手臂,观察了一下伤口的状况后,转身走向橱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