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贵妃的质疑,秦思思上前,施了一礼道:“娘娘所疑亦有道理。但臣女妹妹这个香囊,乃是模仿宫内秘传香方所制,可命宫中太医检查验证。而经过方才试验,单是此香囊并不足以致猫发狂。须辅以鹅黄衣裙,在昏暗光线下,才能激发猫儿凶性,突然扑人。”此言一出,萧贵妃还未明白,皇后、太子、三皇子却已齐齐变色。秦思思继续说道:“鹅黄衣裙在昏暗光线下,与明黄无异。明黄衣衫、宫中香方,在宫中只有寥寥数位贵人才会穿着佩戴。只是臣妾妹妹当时正巧佩戴了这种香囊,又在光线昏暗的偏殿内抱着刚换下的鹅黄衣裙,才招致猫儿发狂受伤。臣妾猜测,是有心之人训练此猫,使之见此二物而发狂扑人,陷害于贵妃娘娘,故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证明此事。还望娘娘海涵。”秦思思虽未明言,但当场众人均已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特别是萧贵妃,这时才明白自己差点背上什么罪名,却又拉不下脸认错,脸色可谓精彩至极。太子反应最快,命身边近侍扣下香囊,交与太医细查此事。三皇子面色复杂,但知自己与母妃须得避嫌,此事还是得由皇后去调查。当下亦命人去萧贵妃宫中扣住负责侍养猫儿的宫人,不可让他们寻死,以免死无对证。当下众人各怀心事,皇后也不愿让这些后宫阴私泄露过多,于是说道:“思思今日查明真相,功不可没。现今天色已晚,早些带你妹妹归家去吧。待过几日,本宫自会重重赏你,让旁人知道你姐妹二人清白。”秦思思自然应是。……秦思思带着秦凝雁走到宫门口,却见灯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伫立着一位孑然而立的男子,微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剪影。正是秦晟寒。此时夜深人静,身后重重宫殿仿佛一只会噬人的巨大怪兽,而前方昏黄灯光中,却有人站着等她回家。秦思思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秦晟寒注意到她们走来,上前几步,将一件玄色大氅递到秦思思手中,沉声道:“三婶已带着秦芷回家了,宫中如何?”秦思思福了福身道:“无事了。多谢长兄今日相助,若不是长兄托人奔波,我还不能确定雁妹妹的香囊真是陛下常用的方子。”秦晟寒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秦思思心知,皇上贴身所用之物并非轻易能问到的,秦晟寒看似低调内敛,但今日应是花了大力气。二人上了马车,又如之前回秦府时般,相对无言。但此次秦思思再不觉得尴尬,只觉满是安心。毕竟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天,在温暖干燥的玄色大氅包裹中,秦思思沉沉睡去。再度睁眼,是秦凝雁在轻轻拍她,已然到了秦府。经此一事,秦凝雁对她已不再有浓重敌意,反倒带了些讨好之色。毕竟今日,连亲生母亲涂氏都嫌她丢人,避之不及,是这位堂姐以一己之力,两度救她于水火。她从前不喜秦思思,也是因着同是姐妹,秦鼎对秦思思宠爱至极,自己父母却对自己不假辞色、严厉冷淡。秦思思拢了拢身上的玄色大氅,抬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今日第一回替你说话,是为了秦府颜面;第二回调查狂猫之事,是因为苏瑶拖我下水。我知道你对小枣做过什么,我见过她满身惨不忍睹的抓痕。所以,我不喜欢你,也不同情你。”她顿了顿,道:“你不必感谢我。如果有的选,我今日不会管你的事。”说完这句,秦思思便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跟秦晟寒走入府中。……昨夜秦思思回院休息之前,随秦晟寒向秦鼎禀明宫中之事,今日一早,秦鼎便进宫了。秦思思心中自知父亲这样的老狐狸,定会替自己收拾干净余事,一翻身便继续睡了过去。这样睡懒觉的日子,她已好久未曾享受过了。“糟了!今天忘记去给祖母请安按摩了!”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秦思思大惊失色。她才坚持给祖母按摩了两天,就犯这样的乌龙,这叫她老人家怎么看她。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二婶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就知道你没长性。你祖母昨日下午,便已离府去京郊山上寺庙持斋礼佛了。”年节将至,大燕国人都有在年前礼佛的习俗,像她祖母般老一辈的做派,要在庙里待上一个月才够。如此浴佛去垢,告别旧岁,才能回家迎接新年。所以想来,祖母从一开始就没期望她坚持多久。秦思思抱着潘氏的手撒娇打滚。其实她早已长大,但二婶和祖母还拿她少女时的做派揣度她,那她恢复一些小女儿做派,也是可以的罢。二人痴闹一通。秦思思翻身起来,正色道:“我也是时候回伯府了,年关在即,总不能无人操持。”潘氏皱眉看她,满脸不赞同之色:“那样的一家人,你还要为他们操持?疯了不曾?”这几日她也听说了伯府之事,以她泼辣果断的性子,自是看不得妇人对夫家逆来顺受的。秦思思微微一笑:“婶母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了结。”潘氏知她自有主意,也不多言,回归了今日来找秦思思的正题:“听阿芷说,昨日雁姐儿冲撞了贵妃娘娘的爱猫?”秦思思点头,将昨日秦芷离开后的情况告诉潘氏,但略说了萧贵妃身边侍猫宫人有意构陷一事,只说她查明了猫儿发狂是香囊所引,并非秦凝雁主动招惹。后宫是非,能不说就不说,以免招来什么祸端。潘氏亦懂此理,极有默契地没有细问,了然道:“原来如此,因着雁姐儿对猫有些敏感,所以我多问一声,怕惹出什么事端。”秦思思察觉到了异常:“对猫敏感?如何敏感?”她记得,小枣被秦凝雁虐待,也是被她同猫一起装进麻袋中,击打猫儿使其受惊来抓挠小枣。潘氏叹气道:“你三婶对她素来严苛,你也是知道的。雁姐儿小时候偷偷养过一只猫儿,毛色雪白,甚是可爱。但有一日被你三婶发现,认为猫儿影响雁姐儿练习书画,当着她的面活活打死了。”秦思思忙问:“毛色雪白?她从前被打死的爱宠,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潘氏点头道:“是啊。不止如此,有好几次下人来报,说见到雁姐儿悄悄地买来白猫,然后将它们弄死。要么活活剥去皮肉,要么用火一点点烧烂,死法之残忍,简直闻所未闻。”“我怎一点都不知道?”秦思思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毕竟于她闺名有损,对外自是瞒下来了。我也告诉过三叔与弟妹,但他们对此不甚在意,说畜牲命贱,只要不妨碍雁姐儿才学与闺名,随她高兴便是了。”秦思思哑口无言,却想到萧贵妃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背后寒意如芒。倘若秦凝雁并非那等见猫发狂便不知所措的小女孩,那狸奴更是她素来痛恨的白猫。那么,昨日之事,真相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