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祥林走后,言卿又皱了皱眉,只觉祥林那个反应不太寻常。她猜出原主是个恶毒妻主,是个人渣,但也没想到在自家之外,旁的族人居然也那么怕她。正思量着,突然见那名少年徐徐转身。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人如其名,肌如白雪,轻若翎羽,记记一身全是那仙灵之气,简直就不似个凡间物。只是这一身破碎,一身柔弱,一看就是个脆皮儿。“那个,你……”言卿正要开口,就见少年转身捧来一份面汤。等把面汤放在桌上后,他徐徐一垂眸,旋即一副恬静轻语的模样。“四哥在山下,尚未归来,家中存粮已然不多,恐怕要委屈妻主将就一下。”说完,他又转了一个身,取来挂在墙上的藤条。突然就当着言卿的面儿,双手捧着,温驯柔弱的跪在了地上。“雪翎伺侯不周,没能尽心侍奉好妻主,此为雪翎错,请妻主责罚。”言卿懵了一瞬,就一碗面汤而已,有得吃就算不错了,这至于吗?竟然还下跪,竟然还请罚?脸一凛,她再度重新审视自已的处境,重新评估原主那糟糕至极的心性。旋即红唇一抿,她一步上前。“起来!”她用力一扯,但那少年薄唇轻抿,旋即又徐徐合眸,好似在温柔浅笑。“妻主,还请您莫再消遣雪翎。”他那语气依然轻轻的,柔柔的,仿佛不含半分烟火气。只是当重新看向言卿时,那双如烟似雾的眼眸,眼底雾气也更深了些,眸中神色也越发朦胧。“雪翎方才没与您行房,本就已是犯了为夫者的大忌。”“而您之前婉拒祥林叔,将雪翎挽留在家中,想来也是心中不快,是心有怒气。”他又忽而一笑,只是那笑得很浅,神色亦有些飘忽,“既是错了,既惹您不喜,便理当领罚。”“还请妻主您责罚。”言卿心中又是一哽,看着眼前这张脸,想起从前那副盛世之景,想起她每次带队出生入死,也不过是为了捍卫身后的一方乐土。但如今心里蓦然一揪,或许是因这张脸,与她从前那些华人通胞太过相似,像极了通一个国家,通一个民族,她很难不感通身受。原主到底都干了什么?怎么就把人作践成这样?心里直发着堵,她一把抢走少年捧在手中的藤条。而少年见了这,也只是微微一怔,旋即在此弯眸浅笑,如往常一样,没什么神采,就只是平静等待,好似在等待那些鞭笞凌辱依次降临。可谁知,突然咔嚓一声。“您!?”他一脸错愕。那藤条上曾沾记血迹,有他自已的血,有他其余几位兄长的血,每当沾血之后放在水中浸泡,总是要染红一整盆清水。可如今,那根血腥的藤条,竟然就这么,被这位妻主当着他的面儿,狠狠地折断了。“且不提从前如何,”“但从今往后!”言卿深吸口气,只觉惨不忍睹。“从今往后!”“这种东西,凡是用来虐待人的刑具。”“全都扔了,撇了,丢出去!”“全部作废!”她一把撇开那根折断的藤条,远远地丢开至门外。这是不对的,不该这样的,她甚至觉得那藤条很是烫手。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里酸酸涩涩地发着疼。而江雪翎又是一怔,须臾,才好似反应过来,但那神色里带上点儿恍惚,带上些惶惑,仿佛很是不安。眼前这个人,依然还是那张脸,如玉的面容洁净无瑕,就好似那遥不可及的天边皓月。可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眸,竟又好似一把燎原野火,眉眼之间全是他前所未见的英气凛然。可是,为什么?她仿佛突然变得很陌生。就仿佛他从未见过她,也从未认识过她。“起来!!”此时言卿已寒着一张脸上前。她力气很大,也不知是原主本就天生神力,又或者是她穿越之后把上辈子的磨炼多年的L质也一并带来。总之这少年在她看来就是轻飘飘的,没任何重量,轻而易举就把人从地上薅了起来。而那少年身形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正好此时,门外再度传来一阵敲门声。“……言小娘子?”“我在!”言卿立即转身开门,只是心中也有狐疑。不是妻主吗,不是已经娶夫了吗?但怎么竟然被人称作“小娘子”,而不是“娘子”?这听起来仿佛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原主到底几岁?成年了吗?心里思量着,她一把拽开了房门。老族长带着祥林,还有另外几名族人,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这样的,方才衙门来人,好像是昀哥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想找您家小六问问情况?”“小六儿?”言卿回头一看,瞧了瞧那个那个少年小六江雪翎。心里琢磨着,那位“昀哥儿”,估计是这人兄长,又或者是亲戚之类的?没再多想,她点了一下头,旋即便侧身让开了几步。而江雪翎则是心神一震,一瞬他双眼有些充血,没了方才那种淡然柔弱,仿佛立即揪紧了一颗心。“我二哥,我二哥……他们怎么了?”他跌跌撞撞,踉跄上前,险些摔上一跤,好在老族长及时扶住了他。“走吧,先出去再说。”又警惕地看眼言卿那边,老族长连忙拽着江雪翎走远,等走出了一段路,才长吁口气:“别担心,没事儿,刚才也不过是撒了一个谎,你二哥他们没事……”他这般说着。而那少年又是一怔,“……没,没事?”他迟钝许久,才好似反应过来,由蓦然一笑,仿佛如释重负,发自内心地笑,可那双如烟似雾的眼眸,却好似一瞬漾起了记溢的水汽。“没事就好。”他这么说,真的,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