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莹嗓音呜咽,“我知道我不配当妈,我也知道他怨我……他要是不恨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受罪……”舒悦也很难受,可面对高莹对陆识则的误解,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澄清,“你错了,他送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恨你。”高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他……”舒悦喉咙有些哽,“陆家从来没有真正接纳他,所以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要他,他是有恨,但如果你死了,他就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有多残忍啊?”她压抑不住情绪,陆识则那个人,什么都不会说的。所以她要说,她要全都说出来。“你把他一个人丢在陆家……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能不能承受?你明明知道陆家所有人对他都很排斥,梁阿姨对他还有敌意……”她眼泪也涌了出来,她顾不上擦,继续道:“你不知道吧?梁阿姨不让他上桌吃饭的,还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没有灯的阁楼里,就连佣人都给他冷脸……在学校里,他虽然年级高,却被陆言越带着一群同学欺负,所以他想逃……他才在生日的时候去找你……”她咬着唇,低下头,深深吸气。高莹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这些事,她不知道,她猜测陆识则在陆家过得不好,但不知道有这么不好。陆识则从来不会直白地说,他从很小的时候,话就很少了,或许是因为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过得一直不开心。怎么能开心呢,他总是被她不断地推出去。舒悦平复一会儿情绪,又说:“他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管,你知道吗?他发着烧,进不了陆家的门,没有人给他药,没有人给他一口水……他是你的孩子啊……不能因为他不说,你就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了……他却还怕你死了,怕他就连这最后一个能回去的角落都没了……”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泪水肆虐。为什么要让他受那么多的苦啊,她都想问老天。可是,她只能问高莹。高莹也哭得泣不成声。护工在远处迟疑,不知道要不要过来。良久,舒悦又深呼吸,稳定心绪,盯着高莹,语气有些决绝:“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但是我要说,阿姨,你欠他一个道歉,你可以不说,但你永远欠他。”陆识则确实有事要问医生,是关于高莹接下来的治疗。他原本计划打电话问,但既然来了,自然还是当面谈。医生说,高莹现在的状况很难评,没有像之前那么频繁地发病,但对于外界的刺激显得过于冷漠,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陆识则静静地听,等医生说完,他问了个问题:“这种病……有遗传性吗?”医生明显愣了下,看着他的眼神略微讶异,不过很快就做出专业回答:“抑郁症本身是有一定遗传性的,不过遗传不是发病的主要因素,只是有家族史的人患病的概率相对会高一些,此外家庭环境,内分泌和情绪这些都是有影响的。”陆识则垂眸,若有所思。医生试探着问:“您家里……是还有抑郁症患者吗?如果有,要早些重视起来。”“没有,”他抬眼,语气平静,“只是问问,我妈这边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治疗计划吗?”他很明白那种感觉,对万事万物,全都提不起兴趣。其实不是绝望,是很单纯的厌倦,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并不是死亡多么有诱惑力,只是活着了无生趣。就像他从人工湖的桥上跳下去的时候,他只是很单纯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哪里都没意思,也不会有人等他。那是一种再也找不到任何期待的死寂,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