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睡前一直看着宁盛朝照片的缘故,司凉暮发现,自己竟然久违地梦到了宁盛朝,而且还是他和宁盛朝初次相见的时候。即使时间已经快过去7年,司凉暮依然记得那天午后的阳光格外灿烂。他带着助理去H市理工大学参加教学楼捐赠仪式,活动结束后,他拒绝了校领导们聚餐的邀请,带着助理打算回公司主持个会议。车子经过绿树成荫的校道时,砰的一声,后座的车窗突然被远处飞来的一颗足球给砸中,司机吓得赶忙停下了车子。坐在后座的司凉暮,缓缓摇下车窗,就看到身着白色短袖的宁盛朝,像是一阵绚烂的风朝他跑来。司凉暮神情冷淡,鸦羽般卷翘的眼睫,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在这盛夏的午后,从小被诊断为情感缺失症的他,突然听到了自己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司凉暮从未体验过这种激烈又奇妙的情感。当宁盛朝跑到他面前时,他鼻息间甚至能感受到宁盛朝身上那明媚炽热的阳光气息。司凉暮灰棕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宁盛朝。因为从足球场匆忙跑过来的缘故,宁盛朝的头发变得有点凌乱,但却更添了几分自由潇洒的少年感。日光下,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把手搭在司凉暮的车窗边:真对不起,刚才我队友不小心把球踢呲了,砸到您的车窗。麻烦您看看车子有没有损坏,要是有的话,损失由我们这边来负责。司凉暮完全没有听进宁盛朝说的话。他望着宁盛朝澄澈漂亮的双眸,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太阳一样在熠熠发光。见司凉暮只是盯着自己瞧,却一直没说话,宁盛朝脸上出现疑惑。他抬手在司凉暮面前挥了挥:先生,请问您有在听我说话吗司凉暮这时才匆忙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轻咳了两声后,才朝宁盛朝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想到点其他的事,能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事故过失方是自己这边,宁盛朝自然是只能把自己的话向司凉暮再复述了一遍。司凉暮没有立刻回答关于车窗情况的问题,反倒是朝宁盛朝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宁盛朝,计算机系大四的学生。宁盛朝说罢,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校园卡,笑着朝司凉暮示意了下,您看,这是我的学生证,您不用担心我会跑路。宁盛朝话音刚一落下,这时,一个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的男生跑了过来。宁盛朝见到男生,急忙朝他招手:魏小山,你赶紧的,快来跟人家车主道歉。魏小山跑到宁盛朝面前,顺着宁盛朝的话,赶紧给司凉暮来了个鞠躬道歉:真是抱歉,都怪我刚才不小心踢得太大力了,球才会飞出球场,砸到您的车窗。宁盛朝身为计算机学院足球队的队长,这时自然是要帮着队友说话,他朝司凉暮道:先生,您的车窗刚才有被足球砸出什么问题吗司凉暮的车子改装过,车窗都是用加固过的特种玻璃,所以虽然高速飞行时的足球很具有冲击力,但其实并不能给车窗带来什么损害。司凉暮知晓这个情况,但却朝宁盛朝说道:目前还无法确定车子玻璃的损坏情况,我需要之后去汽修店里做个检查才可以。你的联系方式是什么,等我去汽修店以后,再跟你商量后续的情况。宁盛朝点头,行,那我加下您的绿泡泡好友可以吗咱们之后在绿泡泡上面联系。司凉暮正想点头,站在宁盛朝旁边的魏小山却突然朝宁盛朝说道:队长,刚才那球是我踢的,要不还是由我来处理这事吧。我来加这位先生的好友,这样后面如果需要赔偿,也方便沟通。司凉暮本来已经点开了绿泡泡的APP页面,听到魏小山的话后,他抬头望向宁盛朝,我只要你的联系方式。担心宁盛朝会拒绝自己,司凉暮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比较值得信任。没事,小山,这事由我来帮你沟通就行。要不是我把球传给了你,你也不会把球给踢飞了,所以这事算下来,我也是得负一定责任的。魏小山听到宁盛朝这番话,脸上表情很是感动,他有些激动地道:队长,道理不是这样算的,还是由我……好了,小山,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再说,指不定最后检查下来,车子的玻璃没有损坏呢。听到宁盛朝这话,司凉暮神色依旧淡然,眼皮却轻轻扑闪了一下。他面不改色地点开自己的好友二维码,把手机屏幕朝向宁盛朝,扫吧。宁盛朝笑着点了下头,两人很快就互加了好友。加完司凉暮的联系方式后,宁盛朝笑着朝司凉暮道: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我给您改下备注。司凉暮,司空的司、夜凉如水的凉、暮色沉沉的暮。好,那咱们稍后再联系,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宁盛朝爽朗地说道。他说完以后,就带着魏小山跟司凉暮道别。足球刚才掉落在了司凉暮的车旁,宁盛朝离开前,脚尖一挑一勾,足球就弹到了他的膝盖上,他不紧不慢地颠着那颗球,和魏小山说说笑笑,身影越走越远。走到半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把颠着的球收到了手上,回过头朝司凉暮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宁盛朝抱着足球,望着司凉暮粲然一笑。他随性地朝司凉暮挥了挥手,像是告别的意思,之后又转回了头,继续和身边的魏小山讲话。黑色轿车里,司凉暮望着宁盛朝渐渐远去的背影,灰棕色的眼眸深处,慢慢染上了似墨般浓郁的偏执。宁盛朝越走越远,他的身影在日光下逐渐变得模糊,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司凉暮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瞬间睁开了双眼,眼眸中一片惊惧,胸膛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过了好半晌后,脸色惨白的他才缓缓平复下了情绪。……宿醉过后,司凉暮一身酒气,他下了床,走进房间里的淋浴间。唰的一下,冰凉的冷水从上面的花洒里喷了出来。11月中旬的清晨,气温已经带着寒意,司凉暮站在冷水下面,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到冰冷。一个冷水澡过后,身着黑色浴袍的他,带着满身寒气从淋浴间走出。草草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司凉暮进衣帽间换了套墨蓝色西服。他下到一楼餐厅吃饭时,司念曜已经坐在餐桌旁。司家的早餐向来很安静,虽然多是中式早餐,但却很难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司念曜临吃完早餐之前,忍不住看了眼坐在餐桌主位的司凉暮。虽然司凉暮今天的模样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司念曜感觉司凉暮今天的气压好像比往常更低,似乎心情有点不好的样子。司念曜想开口询问,但想到应该没有什么人能让他爸不高兴,他便又觉得这可能只是他的错觉。我去幼儿园了。司念曜从椅子上站起身。嗯。这两句话,是司家父子这一天唯一的交谈。晚上司凉暮从公司回到家时,已经是接近凌晨。整个司家安安静静,显得空空荡荡。司凉暮回自己三楼的房间,经过二楼时,他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身走到了二楼司念曜的房间。房门没有锁,司凉暮打开房门,屋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司念曜是睡相很乖的小孩,手脚都老实地放在被子里,只有一张白嫩的小脸露在被外面。看到他睡相平和安详,明显已经进入熟睡状态后,司凉暮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翌日,司念曜醒来时,丝毫没有察觉到司凉暮昨晚进来过一趟。父子俩依然重复着昨天早晨时的对话。不过,等到周六时,这样周而复返的相处模式,却被突然打断了。司凉暮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司念曜家教老师的投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