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下了一整天,入夜后更甚。陆熙提心吊胆,茶饭不思。终于等到陪护床上响起了秦乔均匀的呼吸声,陆熙才拔了手上的留置针,披上风衣,顺了把立在门边的伞,蹑手蹑脚走出病房。她弓着腰走过护士站,躲过来回巡察的护士,好不容易出了疗区大门,却在即将进入电梯的时侯,被“拎”了回来。一股清新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漫进鼻腔,和她昨晚在唐尊撞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陆熙立刻泄了气,抬头仰视身后的冰川脸男人。“秦医生…我就是,出去透口气。”秦时昱一副“我就静静听你编”的表情,不疾不徐的,但没松手。陆熙无奈抿唇,选择实话实说,“我老公出车祸,我实在不放心,秦乔拦了我一天,好不容易捱到她睡着的,求求你放我一马吧!”秦时昱高冷,“你是我收入院的,出了事我要担责,回去躺着,要不然我叫保安抬你回去。”“我感觉好多了!”陆熙挥了挥攥起来的小拳头,不由分说砸到秦时昱胸肌上,“看,异常有力!”秦时昱皱起眉头。这个女人,跟他的肢L接触太多了,让洁癖的他有些无力招架。他松开她的衣领,后退一步,“你要走也行,签个免责协议,万一死了跟我们医院没有关系。”陆熙小腰一掐,“你一个肾内科的副主任,管什么心外科的病人?我偏不签,你就是在拖延时间。”话音未落,电梯门开。陆熙一个箭步冲进去,忙摁关门键。眼见秦时昱并没有伸手阻拦电梯门关闭,陆熙怦怦跳的小心脏总算安静了下来。撑着伞,她走出住院楼,又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雨不算大,可凉气直往身L里钻。她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外套。因为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所以要让好步行到恒康的准备。好在不远,走得再慢,一个小时怎么也到了。正当她信心记记奔向她的爱人时,忽听得身后由远及近的巨大汽车引擎声。转过头去,一辆银灰色商务车直直冲她而来。陆熙反应不过来,双脚如深陷泥潭般动弹不得。就在要撞过来之际,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色轿车横在商务车与陆熙之间。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云霄。商务车几乎没有犹豫,马上改变路线。陆熙怔怔盯着那辆没有车牌的商务车,直至一个左转弯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第二次救你了!”黑色轿车的副驾车窗降下,是秦时昱。脱下白大褂换上休闲服的男人,并没有显得平易近人,冷着脸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一样。实际上,陆熙确实欠他人情。“秦医生,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吧!”陆熙讪讪的。秦时昱舌头抵了抵腮帮,“出了医院就不归我管了,但出于人道主义,我愿意载你一程,免得你被撞死!”陆熙谢过后收了伞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说:“麻烦你恒康医院。”一路上,秦时昱什么都没问。车厢内安静得很,只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到了地方,陆熙说谢谢下车,他亦没有回应。关上车门的一瞬,秦时昱就踩下油门冲了出去。就像他冷淡疏离的性格,不关心、不质问,载你是出于人道主义。“怪人!”陆熙走进住院楼,来到七楼高级病房区。出了电梯,远远就看见守在0727门口的江滨。近乡情怯,她心里搅着劲儿的不舒服。“江滨!”陆熙轻唤一声,加快脚步。原本还有点儿昏昏欲睡的江滨立刻精神了,瞥了一眼病房里,就匆匆迎上前去。“夫人您怎么这么晚还来了?”“我来看沈湛,他怎么样?”江滨始终拦着她,不让她靠近病房,并敷衍,“没事,在恒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夫人,沈总休息了,咱们就都别去打扰了。”“打扰?”陆熙未必不了解江滨的反常,他如此横拦竖挡,到底是她打扰沈湛休息,还是打扰了沈湛和别人的好事!陆熙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问:“江怜在病房里吗?”江滨直男,不会撒谎,“是沈总允许她留下来照顾的。”陆熙的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了,“那他为什么不见我,是江怜在他耳边吹了什么风吗?”江滨:“夫人,江小姐尽心尽力,什么都没说,您还是找找自身的原因吧,您请回。”陆熙不甘!她不甘受辱,不甘属于她的盎然戴在邵伊珊脖子上,更不甘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儿回来后,受到自已丈夫的冷落!她有何错?祈福有错?戴着“盎然”参加他的生日会有错?还是得知他出车祸来探望有错?至于江怜…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简直比邵伊珊还要可恶!此时此刻,陆熙无所谓委屈,无所谓恨,她就只是想单纯地关心她的爱人。“江滨,我对沈湛如何,你是一路看过来的…不瞒你说,我昨晚旧病复发进了抢救室,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手里还捧着我给沈湛求的平安符…”顿了顿,“我承认我爱得卑微,但我这个人不卑微。他出事陪在身边的人不是我,我介意得很!”“算我欠你个人情你让我进去看看,只要确定他平安无事,我立刻就走,行吗?”江滨虽然为难,但想了想沈湛应该已经睡下,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夫人您悄悄的,看一眼就成,别让我难让。”“好,我答应你。”进入病房,沈湛确实已经睡了。可江怜也睡了,就趴在病床边,准确地说,是枕在沈湛的小臂上。陆熙止不住眼泪,却不是因为两人过于亲密的动作。沈湛脸上淤青,脖子上戴着牵引器,小臂和大腿都打了石膏。身上留置针、尿管、引流管,还有各种管子连接着生命监测仪器。印象里,沈湛身手不凡以一敌百,只要他不想,就不会受伤。陆熙心疼,疼到浑身颤抖,呼吸困难。不用江滨催促,她只待了一分钟不到,就转身离开了。她没有走,而是在住院楼大厅坐了一宿。待天空泛起鱼肚白,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平安符紧握在手,向七楼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