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让陆熙懊恼的是,每次的吵架都不是吵架,连冷战都算不上,顶多是她一个人的暗自伤神。秦乔说得没错,沈湛是长在陆熙身上的毒瘤,不彻底拔除,她的恋爱脑永远都是绝症!就像现在,陆熙在回课时第六次出错之后,主动向余青认错并且结束了这次小课。八十六岁的钢琴教授,心脏承受能力实在有限。陆熙总不能说,她是因为心里想着男人,才导致错误频出的吧。她没出息她承认,每每都舍不得晾沈湛太久。这次因为牵挂父亲陆兆远,最终还是没挺过三天,星期一晚上选修课一结束,就打车回了福熙巷8号的翰林府邸。北城的夏天很长,八点钟的天儿还没黑透,像覆了一层深蓝色的幕布。翰林府邸是沈湛用所赚的第一桶金购置的婚房,是城中稀缺园林别墅。环境清幽,闹中取静,据说军阀割据时期的总统府曾在此驻扎过。当时着急结婚,简单重新装修了一下就入住了,房本上写的是陆熙的名字。车子停在门口,陆熙扫码付钱。夏季的夜晚,很适合在外聚餐。以至于陆熙一下车就闻到了四溢的烤肉香。别墅内外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几声欢声笑语让她惶恐。沈湛喜欢安静,除了在床上弄出的动静,其他任何声音都算噪音了。所以当她透过铁艺大门的栏杆,看见沈湛唇角微翘地坐在那里,就知道他对江怜母女的容忍度有多高了。江怜一袭白裙,齐腰黑长直,妥妥的清纯小白花。她脸蛋绯红,爱慕之色全在想看又不敢看的眼波流转中。对比她的安静,她母亲就“洒脱”多了。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灯光下,她喋喋不休时的口水就像喷泉,尽数落在面前的美食上。正当陆熙失神,想着是不是她们母女救过沈湛性命的时侯,大门被打开了。“小小姐回来啦!怎么不进去呢?”林妈——是陆熙母亲覃瑜霈当年的陪嫁。自覃瑜霈难产、导致羊水栓塞去世后,林妈就一直照顾陆熙,从月嫂到保姆,从小到大。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一口一个“小小姐”把陆熙叫大了。从那天沈湛将江怜母女带回家,林妈就给陆熙发了条“鸠占鹊巢”的信息。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又站在门口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维护她沈太太的权益?陆熙骨子里高傲,犯不着像一个泼妇一样当面质问江怜和自已丈夫什么关系。再说,外面的女人和自已父亲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清的。“林妈,替我传个话,我有事找他,在书房等。”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等来的只有林妈的微信消息:一楼花厅,歌舞升平了。林妈说得隐晦,当陆熙步履匆匆从别墅后门出走,经过一段羊肠小路,远远看见湖心岛的花厅中,那一抹翩翩起舞的身姿时,心头顿时一紧。江怜会跳舞不要紧,跳得好坏也无所谓,让陆熙意想不到的是,沈湛居然愿意看!他向来不屑这种靡靡之音,陆氏旗下的无数个KTV和夜总会,除了应酬,他甚少踏足。这个江怜到底是个什么“荤菜”,屡次三番改变沈湛观念,还是沈湛隐藏太好,现在才是本性使然。陆熙脑子一热,也顾不得思考许多,小跑过石拱桥,出现在花厅门口。娇粉色的玫瑰弓形门下,是陆熙苍白的小脸。音乐、舞蹈,因为她的到来戛然而止。江怜敛了笑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波斯地毯上,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许是扰了沈湛兴致,他脸上不悦,默默碾灭还未燃尽的香烟,淡淡开口:“怎么,沈太太也有兴趣参与?”“我不是歌舞伎!”陆熙愤愤的。沈湛斜睨自已妻子因愤怒而不住颤抖的嘴唇,轻嗤:“沈太太过谦了,你秀外慧中,古典芭蕾上的造诣可不比钢琴低,共舞一曲,顺便指点指点江怜,她的腰肢儿不够软。”陆熙攥紧了拳头。她是什么不值钱的人吗,他为何极尽侮辱!大小姐的教养始终压着陆熙的脾气,让她没有在外人面前发作。既是给沈湛面子,也是在维持自已可笑的尊严。“沈湛,我有话跟你说…”男人双腿交叠,微微后仰,名贵的宝珀腕表反射着皎月的光,“就在这儿说。”陆熙欲言又止地看向江怜。不知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故意,江怜歪着脑袋,肆无忌惮迎接陆熙的目光,却没有要避嫌的意思。见陆熙沉默,沈湛再次沉声重复了一次,“就在这儿说!”他目光凌厉,仿佛是警告和威胁。警告她想好顶撞的后果,威胁她不想说就永远别说了!事关陆兆远的身L,陆熙自知现在绝不是闹脾气的时侯。她深深汲气,“你说过帮爸申请保外就医的。”沈湛皱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下巴处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儿,“季耀天的生意让我损失九个亿,你觉得跟我提要求合适吗?”“我尽力了…”想起那晚,陆熙就略带哭腔,“如果不是你的话…”“怨我?”陆熙紧咬下嘴唇,眼泪来得猝不及防。怎么说都不对,她无力又着急,“那你…什么意思,不顾爸死活了吗?”沉默半晌,沈湛一个眼神示意江怜离开。江怜走后,沈湛起身按动开关,落下了花厅四周的纱帘。走到陆熙面前,用粗砺的指腹拭去她脸颊的泪水。陆熙倔强地别过头,又被男人粗暴捏住下巴,扳回面对自已,“取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