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钱跟着别人下了车,刚下车,中巴便噗嗤一声关上了门开走了。停靠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众人四散开略微找了下,在一条被灌木遮挡住的小路上面看到了个牌子。那是一个由树枝和薄石板组成的牌子,石板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仁心工厂几个字,和一个通往小路尽头的箭头。不知是不是写字的时候油漆蘸多了,一条条得滴落下来,形成了很多红痕,乍一看跟凶案现场一样,还怪眼熟。众人互相看了两眼,沿着小路往里走。小路像是荒芜了很久,没有什么人行痕迹,有些地方还被半人高的杂草截断,需要清理一下才能继续向前。好在没有走很久,约莫十多分钟,众人看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大门,大门旁挂着一个铁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工厂名称。大门上了锁,不过边上留着一个闸口,崭新的闸和刷卡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上面还有一个奇怪的logo,徐晓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之前坐在徐晓钱前排,抱着奇怪的长形物品的年轻男人率先走过去,用一个类似于证件的东西刷开闸门,理也没理其他人,直接迈步进去。有两三个奇怪装束的人,也没有搭理别人,跟着他用同样的东西刷开闸门。但是离得太远,徐晓钱努力分辨他们手上物品的样子,却只隐约看得清是暗红色的。等那几人进去后,葛青走到闸道前,打开了自己的面板。个人面板别人是看不到的,徐晓钱只见她站在大门前伸手滑动了几下,后面像是确认了什么。葛青抬着头,打量的眼神,一一扫过剩下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了徐晓钱和之前后排那两人的身上。你们三个都是新人吧。葛青说完这话,并没有等他们回复,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没有要管的意思,便回过头继续对着三人,语气有些生硬。新人和老员工的工作内容,一般情况下差别很大,尤其是危险性。不过就算是再不危险,也是会丢命的。不用怀疑我告诉你们这些的用心。新人在工作结束后,每存活一个,我们就可以获得薪资2%的奖金。所以告诉你们一些常识,也能算是我们的义务。顿了顿,似乎是看徐晓钱三人脸色不太好看,便又放缓语气,略带安抚。新人的工作,一般不会危险到轻易丧命的程度,只是对于你们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们最好谨慎一点,工作八点钟开始,现在是七点出头。你们在七点二十的时候,站在工厂范围内,就会收到工作提示。按照上面说的来,只要你们不作死,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给你们一句衷告,负责人不能信,但是也不能得罪。说完,葛青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暗红色,形状奇怪的工作证,就是前面几人刷闸机用的证件,举起来,对着他们晃了晃。这是正式员工的工作证,你们暂时没有,所以进入工厂,需要找到保安室进行登记,登记完不要出来,每个人只能登记进入一次。我们大家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去找吧,小心点。其他几个蹲在边上等得百无聊赖的几个人人,看葛青像是讲完了,没什么补充的意思,也没多给三个新人什么眼神,轮流刷工作证进了工厂。年轻男人‘诶’得出声,似乎想要喊住一两个,问问情况,但是没人搭理他。最后只留下了三人,在门口面面相觑,徐晓钱率先开了口。我叫徐晓钱,情况看起来不太对,我们可能是进了什么奇怪的世界,最好是先听他们的,去找保安室。中年女人快速点了几下头,缩着身子挪着脚步,挤在跟在徐晓钱身边,小声开口,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我叫王红,我都行,听你的……年轻男人看了王红两眼,表情有点微妙,脚步微挪,悄悄站的离她远了点。我叫刘柳,你们喊我鸡柳就行,我刚刚看了眼时间,7:12,现在还早,我们待会登记完可以先去找他们问问情况。徐晓钱点点头,却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急促开口。我记得面试的时候,有一个前台说过,新人需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岗,虽然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刘柳闻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王红则是依旧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只不过身子瑟缩得更厉害了。三人脚步匆匆,沿着工厂的破旧围墙,寻找着保安室。路并不好走,杂草丛生,还都生长得非常高大,甚至路面的一些坑洞也被杂草覆盖,需要非常小心避免摔倒。徐晓钱捡了根长树枝边戳边走,路面崎岖,三人走得战战兢兢。好在保安室离得不是很远,在焦灼的氛围中,三人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小岗亭。天光明明已经大亮,但那座伫立在荒地中央的岗亭,仿若被邪祟扼住咽喉,周身裹满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从外望去,里头混沌阴森,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刘柳额上冷汗簌簌而下,喉结急剧地上下滚动,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攥紧衣角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强撑着又靠近岗亭些许,嘴唇哆嗦着,扯起嗓子高喊:你好!我们是公司派来的临时工,得办登记,有人在吗声音带着颤音,飘散在岗亭四周,瞬间被死寂吞噬。毫无回应,刘柳心底一沉,寒意从脊梁骨直窜脑门,但任务在身,他只能硬着头皮,又接连喊了几遍,岗亭依旧毫无动静。然而突然之间,岗亭像是猛地被一股阴寒之力击中,内部蛰伏的黑暗陡然沸腾起来,如黑色的巨浪,裹挟着彻骨寒意,汹涌翻涌、呼啸肆虐。刘柳惊恐地瞪大双眼,踉跄后退几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亏身旁的徐晓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三人还没缓过神,那狂躁的黑暗之中,毫无征兆地缓缓撑开一张大嘴,几张表格从中徐徐探出,晃晃悠悠悬在半空,表格边缘似被墨汁浸染,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刘柳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抬腿要往前把表格接过来。徐晓钱却猛地拽住刘柳胳膊,指甲都几乎掐进对方肉里,紧接着转身在包里掏掏掏,掏出来个折叠垃圾夹。徐晓钱紧攥着垃圾夹,一点点探出,夹子触及表格刹那,一股冰冷寒意顺着指尖蹿遍全身。她憋着气,牙关紧咬,小心翼翼夹着表格往外抽,每挪动分毫,都感觉背后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盯着。好在黑暗那头没阻拦,表格被顺利拽回。可刚把表格从夹子上取下,三人看到垃圾夹夹头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头不知何时裂出几道狰狞裂痕,还在急速蔓延,发出细微咔咔声。三人蹑手蹑脚往后挪,大气都不敢出,退到稍远地方,慌慌张张填起表来。笔尖戳到纸面,黏腻感袭来,刘柳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干呕。表格内容虽简单,可此时填起来却艰难无比。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与编造,飞速写完,徐晓钱趁着垃圾夹还没完全碎裂,赶紧将表递了回去。刹那间,黑暗如饥饿凶兽,猛地一卷,表格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三人脑内叮的一声巨响,似有尖锐之物直刺颅腔。紧接着,光屏毫无征兆地在眼前弹开。姓名:徐晓钱年龄:26职位:实习员工身份:人类工作要求:提前半小时前往工厂一楼,寻找负责人进行报到。工作内容:本次工作实行轮岗制,具体内容由负责人进行告知。工作时长:三天工作时间:8:00-12:0014:00-18:00薪资:800(试用期工资80%)ps:本次工作食宿由合作单位提供及安排,最终解释权归公司所有。果然要提前半个小时。刘柳和王红也看完了,王红依旧低着头,徐晓钱和刘柳对视了一眼,他优先开口。我要提前半小时去工厂一楼,你们呢徐晓钱和王红都点头确认。徐晓钱接话道:现在离报到时间还有十分钟,我想先去工厂其他两个小楼看看,你们要先过去报到吗刚刚绕着围墙找保安亭的时候,能看出来工厂很小,只有一间大厂房和两栋小楼,十分钟足够探清。刘柳闻言摇摇头,率先往最近的小楼走过去:大家一起吧,这样安全一点,反正来得及。王红还是缩在徐晓钱身后,都已经迈步开始走了,嘴巴才慢悠悠蠕动出一句:我都行。最近的那栋小楼有两层,一楼是锁住的,透过玻璃门隐约看出来像是食堂。里面有几排桌椅和打饭的窗口,只不过并没有人。奇怪的是一楼大堂看起来虽然不大,却一览无余,但是三人怎么看都看不到通往二楼的楼梯。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开放时间,12:00-13:0018:00-19:00。现在并不是开放时间,三人也没敢发出多大动静,大致扫了几眼就匆匆跑往另一栋楼。可惜到了之后什么都没看到,大门也是紧锁的,也没有玻璃门,外墙的窗户上有厚厚的一层灰,看不见里面。又大致转了一下,三人便赶在7:30之前赶到了厂房的一楼。厂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沉沉,需要适应一下才能看清。徐晓钱眯了眯眼,厂房的布局和现实世界里的老工厂,并没有什么区别。几条流水线和对应的巨大机器,里面充斥着柴油的味道,只不过还没有启动,不清楚是生产什么的。在一个小角落里,单独建了一个房间,上面挂着办公室的牌子。徐晓钱看了眼时间,卡着点过去试探性得敲了敲门。办公室是一个铁皮房,并不隔音,就连门都是铁皮做成的,简陋,像是随手拼起来的样子。徐晓钱抬手,指节轻叩门板,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门内却突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叽咕叽声,幽沉又黏腻,仿若有一大团水泡在暗无天日的水底接连爆开,声音贴着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出来,清晰得近乎刺耳。水泡声拖着诡异的尾音,缓缓停歇,死寂不过一瞬,紧接着,一阵叽里咕噜、含混不清的怪声骤然炸响。那声音像是有人在门后,用破了嗓子、漏着风的语调喃喃低语,又似濒死之人卡在喉间的绝望呜咽,徐晓钱头皮嗡地一下炸开,寒毛根根直立。怪声毫无征兆地愈发高亢、急促,好似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徐晓钱的心脏,跟着它的节奏,一下比一下揪得更紧,心率飙升,几近失控。徐晓钱瞪大双眼,眸中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她的双腿像是瞬间被灌入千斤水泥,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手臂僵在半空,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那诡异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就在她觉得灵魂都要被这恐惧扯碎,鼓足勇气准备不顾一切、拔腿逃离之际,那怪声却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剪刀齐刷刷剪断。四下陡然安静,静到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与疯狂的心跳。短暂的死寂后,一声平淡的人声悠悠传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