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调听不出喜怒,却像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徐晓钱从头凉到脚,冷汗簌簌而下,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黏腻得难受。徐晓钱缓了好一会,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两人,她们也像是受到了一样的影响,满脸苍白,冷汗大颗大颗得从额头滴落。里面状态最好的,居然还是她自己。徐晓钱没什么力气说话,伸手拍了拍二人,确认他们都还有意识,可以走动就没再管他们。她面对着办公室的铁门,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古怪怪物,反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一张普通的办公桌后面,微笑得看着她。徐晓钱不敢放松警惕,眼神直勾勾得盯着中年男人,像是要扒下他的人皮,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办公室很小,她必须得挪开些才能让后面两人进来。等三人都站好之后,中年男人微笑着出声。我是,工厂的,车间主任,你们,的工作,由我安排。一句话里面的停顿非常多,听起来像是,很劣质的人工智能在说话。说完,也没等三人反应,又接着开口:有三个,工作岗位,流水线工人,修理师,和质检员。有红色标识,的地方,就是工作地点,你们可以自己选。三天需要轮换,每个工作每个人,都只干一天。徐晓钱注意到,车间主任说话变得越来越顺畅,像是终于适应了一般,越来越……像是个正常人了。但是下一秒,车间主任的嘴角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皮肉迅速向两边撕裂,嘶啦一声,裂口一路疯狂拉扯,眨眼间就扯到了耳朵根。徐晓钱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半步;身旁的刘柳吓得小脸煞白,双手下意识哆嗦着,指尖已经悄然摸到了门把,蓄势待发。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那黑洞洞的口腔,里头黑漆漆一片,本该有的牙齿、舌头全然不见踪影,仿若通往无尽黑暗的幽径,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人脊背发凉。就在大家僵在原地、冷汗簌簌直冒时,车间主任却没再做出骇人的举动,只是机械地抬起手,缓缓探进嘴里,从中掏出几本叠得整整齐齐的册子,递向徐晓钱。徐晓钱缓过神来,伸手接过册子。她匆匆扫了一眼,一份公司内部宣传册,还有三份对应不同岗位的工作纪要,纸张触手冰凉,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烦躁。真跟鬼一起上班啊这才三万啊车间主任递完册子,便维持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嘴角那道撕裂的口子,没能完全合拢,向上勾起一个诡异至极的弧度。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又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车间主任再无其他交代,只剩这抹渗人的微笑后,才缓缓挪动脚步。他们全程不敢背过身去,一步一步,正对着车间主任慢慢往后退,直至退出办公室。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三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齐齐长舒一口气。刘柳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黏腻的触感顺着脊背滑下,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现在不是多聊的时候,徐晓钱打开手里的宣传手册,三人凑在一起查看。公司宣传册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其他都是一些罐头外形的配图,从图片上看不出来是什么。最外面的封面上只有一行字,‘仁心工厂致力于生产健康,美味的罐头,欢迎选购’。翻开,就是价格表,里面只有五种罐头。心罐头80积分内脏罐头30积分指头罐头40积分脑花罐头80积分碎肉罐头20积分这都是些什么啊,不会是人肉吧!呕,好恶心啊!刘柳在一旁面色铁青,止不住得干呕。王红面色也不好看,在一旁抖如筛糠,低声道:原材料……不会就是我们吧……徐晓钱倒是异常平静,她在发现工厂的工作人员是非人物种时,就对于他们生产的产品,有一些猜测,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而已。见两人都不愿意再看见那个宣传手册,徐晓钱就直接塞到了自己包里。略微等二人缓了些,徐晓钱就打开那几份工作册查看。里面的内容依旧很简单,就是简单概述了一下工作内容,以及几幅工作示范的简笔画。流水线工人,需要前往二楼的储水池,挑选以及搬运合适的原材料进入设备。质检员,需要在一楼的储货区域,将机器装箱的产品进行分类,每箱抽检一瓶后复原,并标注好生产日期,每款产品抽检的标准,上面都有标注。维修工,需要在一楼以及二楼的操作车间进行轮转,保证设备的正常运行,以及关闭和开启机器,出现卡顿时要及时进行清理。刘柳拿着维修工的册子,面色还是有些难看:我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实习的时候就是负责工厂车间维修,这个工作可以先让我试试水。徐晓钱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转头对着王红问道:你呢,流水线的原材料可能是……人,但是内容比较简单,质检员的工作目前看起来最轻松,但是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你要干哪个。王红低着头扣了扣手指,伸手拿过流水线工人的册子:我只干过农活,力气大,虽然吓人了一点,但是我也就只会力气活了。徐晓钱闻言没再说什么,拿着剩下的质检员册子,开始找堆放货物的地方。刘柳和王红也各自拿着册子,照着指示前往工作地点。等徐晓钱找到储货区时,机器也开启了,离产出货品,应该还有一会儿。徐晓钱先把储货区的地面灰尘简单清扫了下,就开始查看已经堆放在这里的货物。只见箱子上都积了一层灰,对照着面板上显示的日期,发现这批货物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了。堆积了一个月的货物还没有卖掉她记得这种罐头保质期并不长,宣传手册上有写,只有三个月。这个厂的业绩不行啊。徐晓钱按照分类,清点了一下,掏出随身的本子和笔,记录下来。心罐头10箱内脏罐头30箱指头罐头20箱脑花罐头10箱碎肉罐头50箱每一箱都是十个罐头,日期集中在三天,应该是上一批临时工干的,也就是说她们这次生产的罐头不能低于这个数。按照一个人只有一个心脏来算,他们至少生产一百个人份的罐头。摒弃人性去思考这些东西,让徐晓钱非常不适,只能想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他们三个在工厂内工作,那些先一步进来的人呢,是在哪里进行工作,那栋锁上的三层小楼吗还是这个工厂里有他们不知道的建筑呢是在地下吗没等徐晓钱沉思多久,第一批产品已经做好,被传送带送到了徐晓钱的面前。徐晓钱一箱一箱地搬下来,分类放好,刚搬完十几箱,机器突然停了,刘柳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有机器发生卡顿了,我要维修,就关了,开之前跟你们说。徐晓钱闻言,也没再搬运,箱子都没有进行封口,可能是为了方便抽检。徐晓钱随手从一个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罐头,用劲拧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纵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徐晓钱也被这股恶臭恶心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这气味像是有实质一般,刺激得徐晓钱都有些睁不开眼。这是一个手指罐头。按照手册上的标准,手指和脚趾各五根,没有长出奇怪的触须即是合格。确认没有问题后,徐晓钱赶紧把盖子盖上放回去,趴在一边干呕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憋着一口气,对照着册子的标准,确认了产出的产品,都没问题后,徐晓钱才拿胶带给箱子进行封口,并标注好日期。标注的时候,刘柳顶着一身恶心的碎肉碎渣,冲出了工厂,就在厂房门口吐了起来。作呕的声音在厂房里面回荡,听得徐晓钱又有些反胃。好在没过多久,在刘柳的招呼声中,机器重新开启。徐晓钱又投入了忙碌的搬运,以及不停的恶臭侵袭之中。刘柳招呼他们中午的休息时间到了的时候,徐晓钱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三人都一身狼狈得瘫坐在工厂门口,徐晓钱的头发丝都散发着恶臭,刘柳满身碎肉拍都拍不干净,王红的身上则是恶心的粘稠液体。三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王红的头也不低了,身子也不抖了,一脸麻木得坐在那里。刘柳率先开口:机器每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会卡顿一次,及时关掉机器将卡住的碎骨碎肉清理出来就可以了。王红也一脸冷漠得开口:流水线工人其实就是搬运尸体,下去捞出来长着正常四肢没有奇怪的多余器官的尸体,丢到投放口里面就行。质检员的工作就是按照册子上描写的对照抽检,分类放好就行,原材料那边不出问题,这边抽检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非常臭。徐晓钱同样一脸冷漠。三个冷漠无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需要打卡之类的要求,车间主任也没有再出现过。徐晓钱招呼两人先去食堂垫吧一下,顺便看看那几个‘老人’,有没有在食堂。三人走到食堂门口,大门上的锁已经下掉,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座位上依旧空空如也。但是打饭的窗口窗口那里,站了一个男人,也是之前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徐晓钱有印象。男人看到是他们,挑了挑眉,上下扫视了他们的狼狈模样,咧开嘴嘿嘿了两声。是你们啊,三个新人,状态不错嘛,还有心情来食堂吃饭,怪不得有传言说最近的新人整体素质都很高。男人说完,也没再搭理他们,直接拿了托盘给他们打了三菜一汤,就赶三个人都蹲到门口吃。徐晓钱看着面前的饭菜,都是蔬菜,清清爽爽,倒也来了些胃口,悠悠叹了口气,招呼两人。快吃吧,吃完了才好继续干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