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文学

第 7 章（第1页）

大小姐今晚心情似乎不错呢。回去的时候，里克叔叔在门口微笑着迎接莉莉安。尽管从长椅到家门口总共也没几步路。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鞋子擦得锃亮，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语气却比往日里更愉悦些。莉莉安轻轻掀起眼皮，问：怎么说这还是小姐您第一次主动约同学出去玩。说到这，里克叔叔眨了下眼睛：啊，抱歉，因为耳朵太敏锐，所以不小心听到了小姐刚刚的对话。莉莉安摘下鼻梁上的金框墨镜，用她毫无波澜的声线回道：那你下次记得往耳朵里塞副棉花。好的。里克叔叔从善如流，并接着问：不过在此之前，小姐还有其他想要逛的地点么我好提前安排。作为德古拉家族的管家，里克叔叔就像行走的百科全书。小到每一件餐具的摆放位置、仆人不同场合佩戴的纽扣，大到宴会出游、上层名流交往、私人飞机驾驶与古董养护，没有一项不经过他的安排。以往家里偶尔出去玩，也都是由里克叔叔全程安排的。不过这次，莉莉安想了想，说：到时候你只需要负责开车送我们过去就好了。她拥有大把大把无所事事的时光，可以在异国的街头漫无目的四处闲逛，所以不用将所有事都交给管家处理。里克叔叔欠身道：好的，大小姐。-吸血鬼无需普通人那么长的睡眠，夜晚往往是他们的猎食时间。这个时间段，他们会比白日里多出好几倍精力。不过由于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加上爸爸专门包下了一座生产鲜血的工厂，莉莉安不再需要同祖先们那样进行深夜捕食活动。所以就连生物钟都逐渐偏离了正轨。以至于夜晚她也能睡上三四个小时。像爸爸妈妈就从来不睡觉。他们来自于古老的时代，记忆也停留在那些冷兵器与火把交织的岁月，聊天的时候会时不时用咏叹调般的华丽腔调提起上个世纪的碎片。等听者迷惑地皱起眉时，他们才会慢一拍似的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个崭新的时代了。莉莉安诞生于新时代，所以时常无法理解伯爵夫妇对往事的眷恋，正如她无法理解城堡里汗牛充栋的羊皮古卷。她像个格格不入的新生儿，既没有继承旧时代那些繁华，也没有融入新时代的喧嚣。吸血鬼几乎不能直接孕育后代，他们往往通过初拥将人类转化成同类——但莉莉安是个例外。就算在他们族群中，莉莉安这样直接孕育而诞生的个体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如果不是生于辉煌的德古拉家族，兴许她还会被当做异类投入大火之中。好在她拥有一位伯爵父亲，以及一位上将母亲。她的家族给了她莫大的底气，让她可以无所顾虑地在异国的夜晚吹着凛风。剩下的时间里，莉莉安的大脑异常清醒，站在平坦的屋顶上眺望黑夜中的宫城县。这是她一天中最无所事事的时光。她拥有比常人更为宽广的寿命，也拥有更多不知该怎么消磨的碎片。冰凉的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无聊的吸血鬼一颗颗数着那些扑闪扑闪的星星。仙台并没有漫天的星星，放眼望去看着可怜极了，但仔细寻找的时候，才会发现，深紫色的幕布上其实藏了好多颗黯淡的星星。从第一颗数到第五十颗的时候，有阵风吹散了云层，盖住几颗星星。于是莉莉安忘了刚刚哪些已经数过，就从头再来。如此循环往复，数了又忘、忘了又数，直到天空的紫色逐渐褪去，再染上一点点橘红。那是种很柔软的颜色，冒出来的时候，莉莉安忽然想起昨晚见到的日向翔阳。他的头发……也是这种颜色。莉莉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抹温暖的橘短暂地停留在视网膜上。很快，太阳从远处山峦中冉冉升起，暖洋洋挂在天上。金色的阳光像潮水般涌起，将世界涂得格外明亮。到了这种时候，莉莉安就需要从屋顶翻身下去，避免受到灼伤。虽然是高阶纯血种，但据天气预报说，今天一整天都会是晴朗的。她不得不全副武装，出门前往所有可能露出的皮肤上都涂了层厚厚的防晒霜，再戴上遮阳帽与遮阳镜。所幸尽管是晴天，仙台四月初的温度还低，基本上一路见到的所有行人都穿着长袖长裤。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怪异，感受不到冰冷的莉莉安也穿了件带帽卫衣，暗红色，她最爱的色彩。所以裸露出的肌肤范围很有限，只有双手、脖颈和脸颊。……以及双腿。该死，为什幺女生的制服是JK。坐在车里往腿上大片大片抹防晒霜的时候，莉莉安面色不善看着乌野的灰色褶裙，有种想让里克叔叔把学校买下来然后改掉女生制服款式的冲动。里克叔叔就在斜前方，平稳地驾驶着汽车，只要她提出这个要求，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要知道，之前去北爱尔兰闲逛的时候，他曾因为大小姐随口的一句话就买下了那边的一座花园。那座花园莉莉安总共只逛过一次，逛完就彻底抛到脑后了。所以这次莉莉安只是在脑海中想了下，而并没有真的提出来，抵达校门口就推门下了车。里克叔叔在身后叫住她。大小姐，您的饮料忘记带了。卡通包装的纸盒埋在满满当当的冰块里，散发出一阵阵白气。莉莉安折返回去，接过今早空运过来的新鲜番茄汁。-在男生基本都穿着厚衣服的情况下，短袖短裤的日向翔阳就显得格外醒目了。莉莉安刚放下书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橘子脑袋。他同样到了教室，见到莉莉安之后，挥舞着双手朝她热情打招呼——早上好呀，莉莉安同学！早上好。她顶着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回道。莉莉安拥有与这边人群截然不同的西方面孔，上扬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挺拔的鼻梁，这样立体的五官让她显出远超同龄人的锋利。加上她的脸上几乎没有多少表情，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难以相处。可很显然，日向翔阳是个例外。面对这张生人勿近的面孔，他总是能毫无保留展现自己的热情。……物理意义上的热情。莉莉安望着他散发出可视化热气的身子，再一次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日向翔阳似乎很喜欢白T，昨天晚上跑步的时候穿了件白T，现在又穿了件白T。可奇怪的点在于，明明现在才七点过，没有任何一位体育老师会在这个时间到达学校，而他的T恤却再次被汗水浸湿了，脸颊也红彤彤的，浑身都是运动过后的痕迹。他背后刚好落着片很明亮的朝阳，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最后那颗晶亮的汗水悄悄垂落，躺进了他的锁骨里。他的领口偏高，所以锁骨只露出了小小一截，但也能看出布料下流畅的线条。由于他才运动过，机体还处于很活跃的状态，莉莉安几乎能听见他的颈动脉在皮肤下汩汩流淌的声音。莉莉安不自觉地吞咽了下。三秒后，莉莉安动作利落撕开吸管包装并插进饮料盒里，再一口气直接喝完小半盒，才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日向翔阳脖子那块的肌肤移开。日向翔阳对她内心的挣扎一无所知，只是很关心地凑近她，眨着眼睛问：莉莉安同学又冷了吗……这跟冷不冷有什么关系莉莉安听得莫名其妙，正要问出口，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就是这么糊弄对方的。所以，这种胡扯的话，居然还记在心里了么。不是，早上喝只是补充营养。她面不改色地回：我喜欢喝‘番茄汁’。这样哦！日向翔阳再一次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说辞：番茄汁确实很有营养呢。在对方追问之前，莉莉安率先转移了话题，问：你刚刚，是去打排球了吗日向翔阳橙色的双眸瞬间被点亮了，很震惊地望向她：咦，这都能看出来吗！难道莉莉安同学刚刚也在场馆吗！来了吗居然来了吗！很快，他的震惊转变为疑惑，皱着眉毛开始自我怀疑：可是我好像没有看见莉莉安诶。……没去过。沉默了会儿，莉莉安指着他的掌心，回答：你手是红的。又指了指他的T恤：衣服上都是汗。还有——最后目光再次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领口那截露出的肌肤上。还有什么日向翔阳探过脑袋好奇追问，圆润的眸子像猫咪那样注视着她。莉莉安将视线上移，补充完后半句：还有，你脸也是红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之后，日向翔阳的脸颊好像更红了。这、这样哦！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后脑勺，目光在四周漫无目的飘荡，最后滔滔不绝地碎碎念起来。我是从五点开始练球的！因为暂时还没有正式入部，加上不小心惹了前辈们生气，和他们约定要先比试一场，所以只能在他们训练前偷偷使用场馆——五点，那个时候莉莉安正在楼顶等待天亮。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每个人仿佛都沉睡在梦乡里，只有她百无聊赖站在楼顶数星星。原来同一时刻，宫城县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个家伙和她一样清醒着。但那个家伙突然抬手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接着道：啊啊啊啊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明明是偷偷用场地的，居然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啊啊啊啊啊，莉莉安同学可以替我保密吗拜托拜托！说到最后，日向翔阳捂嘴的手切换成了合十的姿势，朝她疯狂摇晃。莉莉安：……莉莉安：我都不认识排球部的其他人，就算想告诉他们也没途径。对哦！日向翔阳恍然大悟般松了口气。可惜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莉莉安接着说话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莉莉安狐疑地望着他脸上一块明显红于其他肌肤的圆形区域，凭借着稀薄的体育知识，开口提问——排球，是可以用脸接的吗她问得很认真。日向翔阳悄悄地石化了。石化的日向翔阳静静地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