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鸟大概没想到自己命中竟有此劫,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抄了家。好在抄家之人还算良心未泯,抄一半留一半。不至于让母鸟无蛋可孵。温言川小心翼翼捧着鹌鹑蛋大小的鸟蛋,恨不得盯出花来。原来儿时未曾体验到的乐趣,长大后体验也是一样的。只是不亲自试试,总差了些意思。没忍住小声咕哝了句:我也想掏。这句话没逃过萧彻的耳朵,挑眉:没掏过鸟窝温言川摇了摇头:没掏过。萧彻找了颗有鸟窝的树,估摸下高度,贴着树干半蹲下:踩我肩膀上去。温言川愣怔了一下:这……不成体统。萧彻再怎么样也是藩王。就算他不以王爷自居,也不能坏了规矩。萧彻笑了声:我都带你出来掏鸟窝了,还要什么体统温言川眨眨眼:说的也是。将手里的鸟蛋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温言川走过去:我踩了踩。温言川双手扶着树干,抬起脚踩在萧彻肩上,伸出手臂试了试,还差一截距离:王爷我够不到。我知道,你扶着树。温言川立马伸出两条胳膊抱住树干,还不忘说了句:扶好了。萧彻慢慢站起身,正要问这次能不能够到,上方传来一句欢呼雀跃的:够到啦!萧彻扯起唇笑了。温言川向萧彻汇报情况:里面有三颗鸟蛋,我拿一颗吧。不能白来。温言川说着,手伸进鸟窝拿了颗最小的。估摸他拿完了,萧彻再慢慢蹲下。温言川安全无虞地回到地面,忙不迭摊开手掌,给萧彻展示他掏的鸟蛋。一缕阳光见缝插针地穿过树缝,落到他的脸上。眼睛被阳光晃得格外的亮。来到寺庙厨房,温言川捧着鸟蛋听候发落。萧彻找了个空碗,拿起鸟蛋在碗边磕了下,沿着磕开的裂痕轻轻一掰,蛋清裹着金黄的蛋黄掉进碗里。打完一颗从温言川手里拿一颗。全部打完撒上盐和葱花,用筷子打散。温言川很有眼力劲儿的往尚有余火的灶口里塞了根木柴。干燥的木柴很快噼里啪啦烧起来。等锅热了,萧彻舀了些素油润锅,再将蛋液倒进去翻炒。温言川站在旁边看着,忽然问:王爷生辰是什么时候萧彻动作一顿:问这个做什么温言川语气认真:等王爷生辰,我做长寿面给王爷吃。生辰吃长寿面长命百岁。萧彻将这句从来没人跟他说过的话品了又品,竟咂吧出一丝甜味来:这可是你说的。嗯。我说的。正月初六。那得明年了。温言川算了算日子,不过也快,只剩五个月了。你呢我也得明年。我是三月十三。这么一磨蹭,温言川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洗漱一番就该歇下了。温言川脱掉外袍鞋袜,散开头发,靠着一侧躺下。瞧见萧彻仍坐在凳子上:王爷不歇息吗你先睡。温言川没去细想这话的含义,毫无防备地闭上眼睛。等床上的人呼吸变得平稳,萧彻轻步走过去,俯下身仔细观察,气息拂过熟睡之人的发丝。确定真睡着后,萧彻走到通铺另一侧和衣躺下。温言川是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懵懵登登间听到一句有人纵火。薅他的罪魁祸首正衣衫整齐地站在床边。有人纵火被薅醒的温言川怀疑是自己睡迷糊幻听了,下意识求证。得到了萧彻一声极为淡定的:嗯。烧的是太子的房间。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怎么样了温言川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睡意散了个干干净净,边问边着急忙慌穿衣服,恨不得一下子全套在身上。连根头发丝都没烧着,能有什么事。萧彻不慌不忙,见温言川急的找不到袖子,还贴心帮他把衣袖提起来。温言川就着萧彻的姿势,抬起胳膊伸进袖子里:我睡这么死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子昭的睡眠质量,怕是梦中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萧彻一本正经道,还打呼呢。可好听了。……温言川没心情和他侃大山,但还是反驳了句,我从不打呼。勉强穿戴整齐,温言川大步流星往外面走。萧彻戴好面具,不慌不忙抬脚跟上。起火的果然是太子殿下的房间,烧的并不严重,看样子是刚起火不久便被发现扑灭了。温言川匆匆扫了眼,不由皱起眉头。明知烧不起来还要放火,为什么太子殿下已经被安置到别的房间。因为此事,其他大臣也醒了,都在门口站着。作壁上观。似乎这么站上一站已经是格外给面子了。庞景看到温言川:温大人来了,自然就没我等什么事了。都回吧。鹌鹑一样缩在最后的江之眠面色为难地看了眼温言川,尽可能表现出自己的两难后,也跟着走了。看着如潮水般散去的朝臣们,温言川站在原地,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知道此次祈福不会顺利,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事了。更让他无力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肩膀被不轻不重地碰了下。温言川抬头,萧彻站在他身后,胸口贴着他的后肩:发什么呆呢不看回屋睡觉了。王爷。干嘛不干嘛。温言川笑弯了眼睛。一双桃花眼显得更加细长,眼尾更像带着勾子似的,勾的人移不开眼。搞得萧彻想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看。-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相较于上次遭到刺杀的惊慌失措,李随安这次明显平静很多。眼睛紧盯着门口,当熟悉的白色身影走进来时,抢先道:温大人不必多礼。温言川止住行礼的动作:太子殿下受惊了。李随安摇了摇头:孤无碍,多亏守卫发现的及时。这才是问题所在。门口守卫四班轮值,火光在夜里又尤其明显,不可能不被发现。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放这把火温言川一肚子疑问,面色却丝毫不显。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时。孤什么时候才能肃清朝堂,匡正社稷。李随安眼里闪着细碎的迷茫,但更多是身为储君的坚定。帝王之姿初显。会有那一天的。温言川嗓音清润,微臣愿陪殿下一起见证。李随安看着温言川,语气里带了些许的孩子气:这可是温大人说的,要一直陪着孤。温言川轻笑着,并没应什么。转而道:寺周围有御林军看守,戒备森严,纵火之人一定还在寺内。恳请太子殿下彻查,寺内任何人都不能放过。护国寺被御林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不可能有人摸进来,放完火再跑出去。纵火之人极有可能在太子殿下到寺之前就已经进来了。并且现在还在寺内。李随安看向候在一旁的方德全,神情严肃:让御林军仔细搜查,包括寺内僧人。见太子殿下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温言川不禁感慨:上次遭到刺杀还六神无主,害怕的不愿回东宫,短短时间竟成长至此。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皇家的孩子也不遑多让。有了这次纵火,太子殿下的房间直接被御林军包了饺子,密不透风围了一圈。温言川出来时,萧彻还在外头等他。身形挺拔,面具遮面。一身黑衣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我知王爷为何穿红衣了温言川忽然福至心灵,走过去低声道。萧彻挑眉:为何温言川没答,屈起手臂示意萧彻照做。等萧彻做了,温言川将自己的手臂贴了过去。黑暗中,白色看得更真切些。红色自然也有同样的效果。萧彻无声笑了下:子昭当真心思机敏。心思机敏的某人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回屋睡觉吧。你睡得着睡得着啊。温言川声音里已经带上困意,听上去软绵绵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我睡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温言川每日起床的时候。意识尚未完全清明,听到门口传来一句:纵火之人找到了。知道了,马上过去。萧彻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接着是吱呀的关门声。怕萧彻再过来薅他,温言川一骨碌坐起来,顶着睡乱的头发找后账:王爷叫醒人的方式其实可以温和一些。他又不是萝卜,直接从被子里薅出来算怎么回事见他起来了,萧彻步伐转了个弯,坐在凳子上,虚心求教:比如比如……温言川试想了下萧彻趴在床头,细声细语地喊他起床。整个人顿时不好了。怪吓人的。还是直接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