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突然?”谢沅问道。“临时决定的,这桩案子也不能再拖了。”谢沅虽然不舍,也只能叮嘱她多带侍卫和银子。这夜,顾令璟回来后,就得到了谢昭已经离开的消息。“不是说明日才走吗?”“夫君你是累傻了么?”谢沅看了他一眼,“小弟要出门那么长时间,不和府里道别怎么行?”顾令璟一顿:“是我忘了。”崔姨娘还在谢府,谢昭是该回去道别的。半月前醉酒那夜……谢昭对他坦露了自己庶出的身份,以及谢沅因此对她的种种苛待和排斥。谢昭哭得难受,也哭得他心疼。但因为她平常提起已故父母时的伤心太过真实,他总是忘了她是庶出。谢沅撑着下巴,语气苦恼又担心:“小弟除了暮春谁都没带,说是案子不能随意泄露,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顾令璟瞬间皱起眉头。他不自觉起身,察觉到什么,又很快坐下。“你怎么了?”“没事,想喝茶了。”他端起茶喝了片刻,却尝不出滋味,耳边谢沅的声音也不自觉飘远。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明日我们就去京郊,找欧阳神医。”“不是说后日才去吗?”顾令璟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你已经咳了两回血了,身体不能再耽搁,早点叫神医看过,我也好放心。”闻言,谢沅脸上浮起满足的笑意:“那就明日去。”她倚进顾令璟怀里,高兴地说道:“除了小弟与外祖家的长辈,夫君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真庆幸当初没有犹豫就嫁给了你。”“我也很庆幸。”顾令璟摸了摸她鬓侧,眼中的情意想要对着她,却总是不自觉移开。翌日,谢沅起身时就见顾令璟已经衣着整齐。他这样为她的身体急迫,谢沅自然不会耽搁时间,收拾好后就急忙出门,准备拜别长辈。老夫人的寿恩堂里,忠义伯夫人也在。“有病就快治,耽误了我伯府三年子孙缘,这回若再不能生,我会亲自挑选妾室进门!”她厌恶的眼神扫过谢沅。谢沅脸色一白,双手攥紧:“是,儿媳……知晓。”“说这些做什么!”老夫人斥了她一句,拉过谢沅道,“别听你母亲胡说,子女缘分急不得,你只管治病,身体痊愈才最重要。”她慈眉善目,对谢沅的态度也和蔼极了。谢沅勉强笑着点头。打从她嫁过来起,婆母虽然不假辞色,但祖母却对她如亲孙女一样慈爱有加。只是三年无所出,叫她心中压力也变的更大,面对婆家人也总是没有底气,不自觉就矮了三分。若她治好了咳血之症,却还是没有孩子……也许是忠义伯夫人厌恶而凌厉的眼神太过明显,也许是这两天的忧郁多思叫谢沅身体到了临界点,一时想不通之下,她竟直接眼前一黑,脚下踉跄起来。“世子夫人——”一个嬷嬷忙扶住她。“能哄得我儿子独守你一人,却受不住别人半点风凉话?”忠义伯夫人不屑地看着她,“璟哥儿不在这,苦肉计演给谁看?”“住口!”老夫人喝止她后,忙叫人扶着谢沅出门。为了节省时间,谢沅连早膳都是在马车上用的。胃里有了点东西后,她身体舒服了些,心口却还是泛着闷痛。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走出了不短的距离,周围也渐渐没了行人房屋,只剩下树林飞鸟。谢沅闭眼靠在软枕上假寐,一向关心她的顾令璟此时也没了声音,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难看的脸色。正在此时,异变陡生。跌跌撞撞的谢昭忽然从路边蹿了出来,看到忠义伯府马车时她眼睛一亮,正想上前,却被车身擦过撞倒。“啊——”“吁——”车身猛然一晃,迅速停下。谢沅坐得不稳,心口直接撞到了桌角上,她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顾令璟忙扶住他。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哪来的野小子,也敢拦忠义伯府的马车!耽误了重病的世子夫人求医,扒你一层皮都是轻的!”“长姐救——”谢昭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句就晕倒过去,因为声音太轻,车夫并未听到。“何事?”顾令璟不耐问道。马夫忙回:“回世子,有个人不知死活地蹿了出来,撞到了马车,奴才只能停下!”“不必停。”车里,谢沅捂着隐痛的心口,对他摇了摇头,随后掀起帘子看去。地上的人被撞倒,侧脸正对着车窗,精致如玉,面若好女。“怎么是小弟?”谢沅瞳孔一缩。听到这个称呼,顾令璟身体微僵,眨眼间就下了车。谢沅被他带得身体一歪,差点撞到车壁。她愣愣看着已经扶起谢昭的顾令璟,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身体的疼痛。“谢昭?谢昭?”顾令璟皱眉喊了两声,查探了她的状态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来马车前,“夫人先下车。”谢沅不明其意,但担忧谢昭的心情占了上风,扶着丫鬟的手艰难地走了下来。“算时间,小弟不是应该才出城查案去么,怎么会晕倒在这里?”顾令璟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进车里,回头歉意地看向谢沅:“谢昭重伤昏迷,等我送他去了神医那里就回来接你。”越朝礼教严苛,他们今日出行只有一辆马车,即使谢沅与谢昭是血亲,也不可共乘一辆。谢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强忍身体的疼痛开口:“事急从权,我身体很难受,小弟也重伤昏迷,一起上马车又能怎么样?”“男女大防更重要,一会我要查看她身体哪里伤到,你在车上哪能避开?”顾令璟也曾犹豫,可谢昭的女儿身不能被人发现,一旦叫谢沅知道,以她对谢昭的厌恶,她一定会闹出来毁了谢昭。“可我——”“平时你再讨厌排斥谢昭,事关性命,你也该放下芥蒂,别再小家子气地惦记那点身份之别!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顾令璟俊眉微皱:“你脸色红润,可以站立行走,他却昏迷不醒,不知道伤在哪里,你便大度些,她不是你后宅中勾心斗角的对手,而是你亲弟弟。”谢沅捂着剧痛的心口,额间坠下一滴冷汗,那张被京城盛赞昳丽无双的面容此刻一片惨白,她来不及解释自己没有讨厌谢昭、没有勾心斗角,身体的本能叫她下意识求救。“可我……我真的好难受,夫君,我撑不到你回来接我了。”她疼得眼睛都红了起来,拽着顾令璟的衣袖:“车上可以再起一道帘,我会避开你为小弟……查看身体,求你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看着她疼痛难忍的模样,顾令璟迟疑一瞬。正巧马车里的谢昭似乎转醒,发出一道极低的嘤咛,仿佛在压抑痛苦。他心下一急,立刻甩开了谢沅的手,转身就上了马车:“她更需要神医医治,我一定尽快回来!”谢沅眼睁睁看着马车疾速远去,这几日他各种紧张谢昭的面容也在她脑中清晰起来。不知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心中难以接受,一瞬间的晕眩后,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灭顶的疼痛袭来,随着含秋一声惊慌喊叫,她彻底晕了过去。